從我記事的時候開始,我就感覺大姨老了,她老了這么多年,一直在老,如今實在老不動了。前幾天,母親打電話來說,她去了另一個世界。放下電話,我有些難過,畢竟她是我的大姨。她這么一走,我的心里有點失落,因為她長得太像我外婆,臉膛寬寬的,個子高高的,言行舉止都很像。外婆去世有二十年了,只要看到大姨,我就感到外婆還活著。 外婆生了六個子女:大姨、大舅、我媽、二舅、小姨、小舅。聽說外公在小舅五歲時就去世了,是外婆一手把六個孩子拉扯大的,她守著寡,守著貞潔,用從產生隊里掙來的工分和從土地里辛苦刨出的錢,給六個孩子分別成了家。直到兒孫繞膝,這個裹著小腳的女人,堅強地走過了她人生八十年的光陰。她去世的那一年,我二十三歲。 清苦的日子更能使人感受到親情的存在和看見某種重影。外公和外婆實在難以維持生計時,他們把只有兩歲的母親抱給別人做童養媳,八歲的大姨哭著要留下妹妹,她說她會帶好妹妹的,可是日子太貧困了,就在大姨去山上砍柴的那個下午,外公和外婆含著淚水,對前來抱母親的人說:“你們快點抱走吧!”殘酷的事實讓大姨哭了好幾天,在抹干眼淚后,她找過妹妹好幾天,無果的結局,大姨傷心欲絕過。 歲月不停地抖落下塵埃,試圖把往事深埋,可是,風總是不經意地吹拂著這些塵埃,讓往事重現,往往這個時候,記憶就像一束光,照出了生活的重影。 我年幼時,家庭依然貧困,用雜糧稀飯充饑成了我童年生活不可或缺的部分,唯有去了外婆或大姨家,生活才稍有改善。記得每次我過去了,她們都會從米缸里摸出用來換油鹽的幾個雞蛋來,煮給我吃。大姨對我的愛,就像外婆一模一樣。說實在的,大姨的日子過得比我母親好,大姨夫會捕魚。在我們那里,有一個很大的湖叫黃湖,大姨夫與大舅和小舅三人合伙開大帆船,常年或捕魚,或在湖上幫別人運柴草。母親說,我家窮的時候,大姨和外婆不時地背來幾斗大米,怕我們日子過不去,餓著我和姐姐。 在我印象里,大姨有一句“真是可恥!”的口頭禪,這也是外婆常用的。每每在母親好面子,謙讓著她們給出的幫助時,大姨會板著臉對母親說:“你真是可恥!”意思是叫母親要接受她的幫助,姐妹之間,猶如手足之情,沒有什么不好意思的。有一回,大姨夫挑回滿滿一擔魚,我和母親正好在大姨家,大姨待姨夫卸下肩上的扁擔后,找了一個大竹籃,裝了滿滿的一籃魚給母親,要她帶回來,或腌或曬著,留著煮給我們吃。 艱難的日子終于畫上了句點,外婆拖著她的兒女走過去了,父母帶著我和姐姐走過去了。如今,時光卻沒有停止它的腳步,它催老了外婆,催老了大姨。這回,聽到大姨走了,那些往事又在眼前一一浮現。 >>>更多美文:隨筆美文
- Oct 20 Sun 2024 04:11
我的愛情,我的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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